【鲸组】月圆之夜
埃米尔以为自己会是一只小猫。
解释起来有些复杂，首先，他现在是人，然后，他有一个哥哥，现在也是人，不过有时是猫，在他小时候，他有时是狗。
从埃米尔小时候开始，所有大人都会叮嘱他，满月之夜不要外出，满月对现代狼人实在太过危险。经过漫长的驯化与变异，现在他们不仅会变成狼，还会变成其他东西。
比如埃米尔的叔叔，他看到满月会变成一条沙丁鱼。此事被拿出来多次作为满月之夜小心谨慎的案例，他某次晚归，不慎抬头看了看月亮，被找到时已经成了马路上一条扁平鱼干。
不过小孩总是活泼好动的，他们刚出生时眼睛都没睁开，在还没发育完全时，即使放在月光下也不会发生变化，但一旦他们能看清远处的物体，就会在满月下变成动物。很多狼人的第一次变形会变成狗，毕竟狗也算狼的一种，只是被人类驯化而已。在森林减少，灯光增加，人类不需要捕猎的现在，狼人演变成“犬人”也很合理。
埃米尔看见过好几次卢卡斯变形后的样子，毕竟他哥不是守规矩的乖小孩，不会遵守不看满月，夜晚不出门的规定，他小时候在满月会变成一只不微笑的白色萨摩耶，表情总好像高深莫测，经常跑出去放纵天性，在草地上打滚，往灌木丛里钻，然后滚一身草叶与烂泥回家，给地板造成灾难性破坏。只是卢卡斯的幼犬期相当于人的幼儿期，埃米尔太小了，他甚至都不能将这只萨摩耶和自己哥哥联系起来，只模模糊糊记得很多时候他在地板上摔倒，妈妈一声尖叫，然后他就会和一只和他差不多大的白色狗狗一起被放进浴缸里洗澡，搓满身泡泡，时不时妈妈还要阻止埃米尔被舔，防止此时还是小狗的卢卡斯把过多沐浴露吃下去。
睡觉时更要留心，卢卡斯会把喜欢的玩具叼进他的床上一起睡，不幸的是，他最喜欢的玩具是他的弟弟，幸运的是，当他咬着埃米尔的睡衣衣领努力在地板上拖行时，走完地毯接触到地板那一刻，埃米尔会因为被咯到大哭，听到哭声的父母会狂奔将他解救下来。
度过精力充沛的幼犬期后，卢卡斯收敛了很多，埃米尔也长大了，即使满月时他还是更多遵循动物本性，埃米尔也知道怎么和他相处，只是他还不能给这么大的狗洗澡，梳毛也很勉强，卢卡斯换下的毛满天飞，沾得到处都是，黏毛滚刷成了家里的必备品。在学校埃米尔总会因为衣服上的长毛被问及家里的小狗，但他真的说不出口。除去满月时，卢卡斯都是他哥，教他作业，带他玩耍，有时也恶作剧逗他玩，即使满月的时候，他也更喜欢独自出门溜达一圈，回家后如果不脏，就跳到沙发上，像人一样靠在埃米尔旁边，像人一样枕着枕头睡觉。他越接近成年，就越像一只非常具有人类智慧的萨摩耶。
卢卡斯本人对满月期的行为没有印象，即使他滚一身泥回家的次数确实越来越少了。
“像做了一个很自由的梦，”他说，“醒来之后很快就不记得了。”
或许人小时候也是动物，长大是被社会驯化的过程，埃米尔是这么想的，与卢卡斯不一样，他似乎不能变成犬科，会变成另一种体型较小的动物，每次梦里看见的家具和房间都变大了很多。
正因如此，埃米尔被严禁满月时看月亮，严禁满月晚上外出。不仅如此，如果那天卢卡斯变成了萨摩耶，他们要反复确认埃米尔没有变身才让他们接触。很显然，埃米尔是比卢卡斯体型小得多的动物，就算是卢卡斯不带恶意想和埃米尔玩耍，不小心咬伤或者压伤一点点，对埃米尔都很危险。
卢卡斯十八岁那年，迎来了转折期，十八岁的狼人能有一次改变自己变身动物的机会。卢卡斯终于被自己满天飞的毛折磨得失去耐心，他决定再也不变成萨摩耶，从此远离处理狗毛和清理地毯的烦恼。他的运气很好，成功概率只有十分之一。于是某一天埃米尔在满月后醒来，青少年还未成熟的三观差点震碎。他哥不知道为何出现在埃米尔特意封闭的房间里，而且还没有穿裤子。
或许后者比较关键。埃米尔很快找到理由，萨摩耶不穿衣服，卢卡斯一定是变身之后到处溜达，只是他怎么进来的？
“因为我变成了猫，”埃米尔混乱之际卢卡斯慢慢醒来，“我好像是从百叶窗钻进来的。”
埃米尔喜欢猫，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，因为家里都是犬类，不可能养猫，而且一旦说自己喜欢猫，好像有点嫌弃自己家人的意思，现在卢卡斯变成了猫，他迫不及待想马上到下一个满月，好摸摸看猫比狗更细手感更好的毛皮。
但下一个满月他唯一的印象只有一声尖叫和慌乱。那天他不小心看见了月亮，什么都不记得了。随后以熟悉环境的名义，父母迅速为大儿子打包衣服和生活用品，送去高中附近住宿，很快几个月后卢卡斯去了大学，埃米尔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直到埃米尔将满十八岁，卢卡斯已经大学毕业，离家四年多，他们才重新有机会住在了一起。期间经历好几次满月，卢卡斯没有外出也没去看月亮，埃米尔始终不知道卢卡斯变成的猫是什么样子。
“我正在学习控制自己的本能。”他向埃米尔解释。
埃米尔怀疑他可能变成猫后发现了其他生活不便的地方，比如猫毛过敏之类，他看起来也不希望埃米尔去照顾流浪动物或者养一只猫。
“养宠物很麻烦。”这倒是真心话。
埃米尔已经习惯满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拉上窗帘，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度过这个可能对他有危险的夜晚，但随着十八岁生日即将到来，他还是产生了一丝期待。
如果我变成大一些的动物，是不是就不用那样做？
“我应该是只小猫？”埃米尔猜测，因为是小猫，所以父母不让大型犬靠近他，禁止他外出害怕他出门走失。或许因为卢卡斯也变成了猫，他们也害怕因为猫是独居动物，大猫会去欺负更小的那只。那么他只要变成和卢卡斯差不多体型的猫，两只猫一起生活也不错，只要他们把门窗关严，他们就不会跑出去，可能晚上一起在房间里跳来跳去，挤在一起睡觉。
“我难道不是一只小猫吗？”他问卢卡斯。
“要相信自己是一只猫。” 卢卡斯语焉不详地说。
直至埃米尔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一个满月，为了知道自己是什么，他在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，按下启动开关，鼓起勇气拉开了窗帘。
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时埃米尔变回原样，变回去的第一件事是穿睡衣，第二件事是翻看昨天晚上的监控。
他看到自己几乎是一瞬间从镜头中消失，其实不是消失，只是他突然变小，摄像头拍不到他了而已。
然后门开了，卢卡斯走了进来，他愣了一下，立即关上门，拉上窗帘，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，放在床上，用毯子将它四周包围起来，防止它乱跑。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小了，能托在手掌上。
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父母要禁止自己外出，也明白他们为什么急着将变成猫的卢卡斯送去学校了，他一直都是同样的动物，没能变成猫。
手机上传来了消息，是连网后接收的讯息，卢卡斯昨天深夜给他发来一张图。备注说明是：没有照片，我在网上找了一张差不多的画。
图片是一只长毛的挪威森林猫将一只仓鼠圈在身边，仓鼠闭着眼睛睡成一张鼠饼，猫用舌头给他梳毛。
卢卡斯：别伤心，我想我现在能控制不把自己弟弟吃掉，不过你介意我给你舔毛吗？
END
冰：不行，仓鼠太小了，被舔的面积太大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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